笑戴猫头鹰

声声烦 一八

天雷脑残OOC   三俗耍贫瞎斗嘴


之前在微博上的@一八动车研究组匿名投稿的两篇,今儿不知怎么日头照的好,我家能打开Lofter了……于是发在这里。这一篇有一些非常细微的修改。

谢大家一直以来的产出,不管剧情什么抽搐的走向,有粮在心不慌。


声声烦

 

 

 

从矿山出来之后,张大佛爷觉得自己身边有些事情不对劲了。

 

不是——不只是这长沙城的内忧外患,而是一些更加细微的小事。你其实可以忽略它,听之任之,就这样说服自己“国难当头,莫搞儿女情长那些胯骨轴”让它过去,也许路会走得更宽更顺一些,甚至更对一些。但总觉得要真的就这样放手,于心又过不去这个坎儿。

 

既然都觉得不对劲了,那就不能等问题出现,要去寻找它。祖宗是这么说的。

 

张大佛爷觉得坐不住了。他必须要去寻找那个问题,然后把它扼死——解决——在自己尚握有先机的境地。

 

怎么讲,一种控制不了自己的感觉。但又有点儿欣喜。怪怪的。

 

然而,对得起祖宗。

 

名正言顺!

 

 

 

从早起翻身起床开始,齐铁嘴就觉得浑身不对,胸口发紧,心律不齐,吃饭态度不积极,站着躺着颠着倒着都不舒服。他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先瘫着。

 

“唉……”

 

北平时下最流行的“逍遥瘫”,的确能让悬着的心离后土更近一点,踏实。

 

齐铁嘴觉得自己这算是合了天人感应。

 

长沙城内的神算子齐八爷在自家堂口桌案前瘫着给人算卦,这几日已成了常景。平日里玉树临风皓齿明目一张巧嘴断乾坤的八爷,自从出一趟远门回来之后,肉眼可见地日日逐渐地往太师椅底下出溜,神志恍惚,眼神发飘,话也见少,解卦用的都是春秋笔法,竟开始让人觉得这天机真是微言大义,不可细说,需请卦之人回家细细地琢磨——本来以为齐八爷是爱岗敬业,带病坚持算卦,身子不适不方便多言,现在都越来越觉得,这齐八爷怕是要成仙。

 

长沙城的群众,信与不信算命的,都嗅到了空气中八卦的味道。齐八爷以前没这么爱在堂口里坐着,多出来的这部分时间,是从哪个那里腾出来的哟。

 

齐铁嘴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只是不愿细想去定一个名称。有什么意思呢?有了病名就能有药吗?能医好吗?都不能。那就先这么着,不是什么大事。谁一辈子没个“此情终生不可期”的经历呢?这种事,一般不是人死了,就是慢慢好了。齐铁嘴觉得自己为这事儿不至于死,梦醒无痕,要真是待到有朝一日,自己心死到身子也残了,大不了躺在地上给人家算卦。祖宗也没规定算卦时一定要坐如钟。

 

 

张大佛爷和尹小姐的关系,明眼人都推算的出来,走的是一种稳步前进的套路。佛爷和尹小姐这样的英雄佳人,自是佳偶天成,着实霸道的组合,是要做大事的。并不是说这一南一北两人都挎着黑白两道,能调动好大一群各路流氓,说卸了谁,那是一定能卸的。

 

佛爷叫自己“到府上一叙”的召唤是好些日子没有了,齐铁嘴看得清状况,也拿得住分寸,只是多少年来心中那份隐隐的恋慕和期待要想着陆,还需要些时日。张府那偌大的宅子,如今也已经有了主母,指点上下,再没了自己容身的地方。

 

他望着院子里石榴树下挂着的鸟笼出神,眼前不知为何浮现出了佛爷手腕上——原先手腕上套着的那二响环。

 

那二响环确实是个珍稀的宝贝,这世间还没见过第二个。佛爷喜爱得紧,原本是一直戴在身上,还说要寻得另一个,配成一对,送给钟情之人的。齐铁嘴记挂在心上,日常那些古物过手的时候也都留意着,多年来却连消息也没听到过一个,也是遗憾。

 

只是细想起来,“敲一下响两声”到底算是怎样的萌点?是,工艺神妙自不必说,但佛爷还说要配成一对,敲完一个敲另一个,此起彼伏声声响不绝,这是要敲出一副书吗?想想就觉得好烦。

 

这是一种带酸味的烦。

 

我们不要点破它。

 

不管,佛爷喜欢,齐铁嘴也便一直拿它当个宝。这宝现在戴在尹小姐手上了,他终于能够坦然面对自己“到底哪儿萌真是一直都想不明白”的心思了。

 

“唉……”

 

齐铁嘴长出了一口气,决定站起来,出门遛鸟。这鸟有灵性,能吐人言,当初是被长沙一户人家赶了出来,落在齐铁嘴的院子里再也不走,就这样养了起来,约莫算是能泄天机,人都说齐府是神算配灵禽,都特别能说会道。

 

当然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只是说的好而已都说得对那倒没有。”

 

但也烦,说的都是些平日里没人教的,不太讨人欢喜。这家里谁都不敢对它怠慢,生怕不知什么时候被老天借这鸟嘴揭了短。齐铁嘴总觉得养这鸟不如养狗。

 

这时候小满进来,说是张副官来了,要八爷“有要事相商”。

 

说话的功夫张副官都已经站在院子里了,身姿站的笔直,看着对面瘫着的八爷,胃里一堵。以前在张府八爷也经常是坐没坐相,但如今又不一样了,感觉去了一趟北平之后,姿势又进行了升级,特别能表达感情了。张副官看着都能感觉到一种“我今天还能瘫怕是明天就不能了”的强烈难过。

 

“啊——有喜——您今日有喜——”这八哥算是齐铁嘴堂口上半个营业员。

 

“八爷,车已经备好了。佛爷说了。您要是不去,您巴在什么上,就连什么一起端走。”张副官眯着那双吊梢杏眼,看齐铁嘴松开了紧抓花梨木太师椅的手。

 

“啊——!啊——!张启山!王八蛋!张启山!王八蛋!呱——”

 

你看,不如养狗,狗说不出来这讨人厌的话。

 

张副官,我这就起来,你先把枪放回去。我不在的时候这鸟能替人解卦。

 

 

 

张启山坐着,不说话,静静盯着对面的齐铁嘴,看的出来他坐的别扭,但他不管。

 

这都快一个月不见了,八爷脸上表情包见长,以前那咧着小虎牙讨巧的笑倒是还在,可他现在脸不受控制的拉的老长,像是要追赶驴,眼神里还都是难过。

 

男人这一生有两样东西不应该和驴比长,一就是脸二是——反正你知道不。

 

张启山倒情愿他眼里的是埋怨,然而没有,就是难过,非常全面,一条条捡出来说能出一本书的浓厚悲伤。

 

佛爷叹口气,习惯性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去不看。

 

不行,难看,不忍看了。

 

他对老八的心思也是最近才被自己捉摸清楚了的,之前只当是自己赞赏这位兄弟有卧龙才,实在不行的时候也能有膀子力气,性子温顺又圆滑,相伴多年来对自己助益着实很大,样子又好看。偏偏又胆小笨拙,让人放不下心不管。

 

别的不说,就说九门之首“张大佛爷”这称号,说来还要算他的功。齐铁嘴不愧是祖传八辈儿资深的算子,天生带半仙骨,眼神儿不好但眼界清远,当初要是随着张启山自己的意思,今天这九门之首要叫“张大鼎”。

 

“您要真是坚持,那您就定要拿下这九门的首席,不然万一这‘张二鼎’叫起来,真是不尊重鼎。”齐铁嘴拱手,做了个朝天请罪的手势,神神秘秘地说。

 

张启山翻着白眼儿,开始思考。

 

说的很对,就像“张六佛爷”听起来很不尊重佛爷一样的对。张启山就是这样子的赞许齐铁嘴。虽然青铜鼎自古以来都是王侯定尊的象征,但确实不如佛像有“天定”的神秘之意。算卦的也是知识分子,境界和自己这当兵的不一样。点点头就把鼎埋回去了。

 

虽然道理都懂,但“这尊佛爷怎么这么大”和“怎么弄回来”还是让张启山气了一阵,费了好大力气弄到了自己院子里,齐铁嘴半分力气不出,站在一边做口腔体操喊加油,张启山累得气喘如牛还要装得游刃有余的样子。张启山现在总觉得自己住在了大雄宝殿的房梁上,天天走来走去和大佛爷双眼平视。

 

其实想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不拿枪指着他:

 

“莫要吵,你个瘪犊子也下来搬!”

 

有点儿舍不得。

 

齐铁嘴怕是见自己半天不说话,只能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嘴,挑起了话头儿。

 

“佛爷可曾还记得有些青铜鼎——”

 

张启山太阳穴一紧。

 

齐铁嘴感闭嘴往后一缩。多日不见,话头儿都没了,令人心酸。

 

张启山用眼神刮了他一刀,把手伸向裤腰,准备掏出个宝贝给他看看。

 

“佛爷!佛爷慢着!老八不提了!把枪收收!”齐铁嘴慌忙扑上来制止。

 

张启山把手收了回来。

 

换了一边儿。

 

有点儿紧张,东西放哪儿给忘了。

 

他从贴身的裤袋里掏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矮桌上。

 

“打开看看。”

 

他对着齐铁嘴一扬下巴。

 

 

 

 

从进屋的时候齐铁嘴就觉得今儿运势不对,可也走不了,怎么办,只能尴尬,顺从着尴尬。一种新奇的体验,以往他顺着佛爷,从不尴尬。

 

你看佛爷都不稀罕看他了。

 

管家如平常一样把他请进佛爷卧房,佛爷今儿穿的奇怪,穿着他那件西洋舶来的蓝色天鹅绒长睡袍,脚上军靴却没脱,看时间,应该是刚从军营回来。背着手在窗前站如松,像是对他最近的“北平逍遥瘫”无声的批判。

 

你们这些站得直的都是志得意满心骨定,不知我们椅上瘫的苦衷。

 

“佛爷。”齐铁嘴拱手,小声招呼道。

 

“老八,来了。”

 

佛爷也不叫他坐,挥手让管家下去,又引着他往床头走。

 

齐铁嘴觉得大腿一紧,今天这出戏怕是出了套路。

 

“怕什么,叫你过来。”佛爷伸手按下了床头后的一个什么机关,一道暗门无声地打开。

 

齐铁嘴赶紧跟着佛爷进了里间,室内光线倒是不昏暗,但他还是忍不住扶了扶眼镜,又晃了晃脑袋,想甩掉脑子里的水。

 

嚯——!

 

张大佛爷剑眉一皱,你这是对哪一样有意见。

 

“佛爷您这真是……”齐铁嘴觉得自己舌头拌蒜,憋了半天。

 

“家中有炕,心系故乡。”

 

这后半句大约应该是妥帖的。

 

佛爷从牙缝里“啧”了一声。

 

暗间里也没什么机关密宝,就一张收拾的平整干净的,土炕。

 

炕上一张桌,桌旁有被窝。

 

大红的被子满地不留空,艳粉的牡丹卷着草绿的叶,宝蓝鹅黄的别是鸳鸯。

 

真是长沙城中难得一见的热烈配色。齐铁嘴觉得自己要彻底瞎了。

 

齐铁嘴啊齐铁嘴,人常说你在佛爷心中的地位不一样,别人说事请去书房,你来说事就请去卧房。可卧房又怎样?不过只是个军爷睡觉的地方,还宽敞空旷没个私密的样。佛爷心中最深的地方,怕是只有这间炕。这才是真正他心在的地方,虽然是暗室,但居然还有窗。

 

一种莫名心酸又有些小激动的感情。要是个把月前,自己怕是开心地要手舞足蹈起来。不管是为了什么吧,也算是和佛爷入了房帷,是可以心中小小地得意一下的。

 

只是现在不知道尹小姐见没见过这场面。她会不会和自己一样,幻想张大佛爷身上盖着这床大花被睡着的模样。

 

诶不知为什么,他顺便还想了一下自己裹着这床被的模样。

 

在齐铁嘴脑子里唱的这会儿功夫,佛爷已经坐在炕沿儿上脱鞋了。动作灵巧,应该说是熟练,一种回家的放松感,牛皮的军靴“亢亢”两声落地,自己怕是没这么柔韧的膝盖弯儿。

 

“你再光搁那儿瞅,信不信我拿火筷子削你。”

 

齐铁嘴感觉自己现在站在长沙城里一块东三省的飞地。

 

佛爷看他还不动,俯身要去火盆那儿拿火筷子。怎么讲,暴脾气,控制不了自己的感觉。

 

齐铁嘴忙不迭地爬上去。炕挺热,第一次体验东北火炕,如果不是在长沙城的六月天,应该挺美。

 

“佛爷啊……”齐铁嘴勉强坐定了,擦着开始往外渗的额汗。

 

“……您这是觉得冷吗?”

 

“为了应景,特意烧的。”

 

佛爷也热,黄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往下流,睡袍刚脱了,宝蓝色的长衣往被窝上一扔那真是太扎眼了……齐铁嘴感觉自己认识的佛爷从来没有这么重彩过,佛爷人又长得俊朗精致,就如乾隆朝官窑珐琅彩的瓷器,五彩斑斓,炽烈缭乱,一眼看不完。佛爷啊,果然深不可测。

 

“八爷说这深不深的,我你就不用想了,而你,只有我能清楚。”张大佛爷幽幽道。齐铁嘴没想到自己今天心事太重,管不住嘴,心里话都秃噜了。

 

事后很久,齐铁嘴回想起来,发现佛爷当时是和自己开了一个水平低但有计划性的黄腔。

 

“啊,哈,是哈,应景啊……不知……佛爷这应的是什么……景啊?”齐铁嘴一个猛拐扭转话题。

 

“这间房,除了副官,还没有再一个人进来过。”

 

是是是,老八明白,这一看就不是个见客唠嗑的地方。

 

就是说我进来这儿不会逆了尹小姐的意思是吧。

 

“你觉得这场面,还缺点儿什么?”佛爷盘腿儿坐的也很端正,拍了拍膝盖,面对着他,表情很有深意,但气势像是随时要拍桌子。他指一指被窝,又指一指齐铁嘴。

 

齐铁嘴一懵,愣了一会儿,从长衫兜里掏出来一把花生瓜子,放在桌上。

 

张启山翻了个白眼。

 

“缺个孩子。”

 

一个长沙人大概一下子是想不到“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种人生追求的地域性表达法的,张启山自己说了。

 

齐铁嘴的确想不到。

 

他以为佛爷要让他给算算自己啥时候能喜得贵子,赶紧掏出手来要算。

 

张启山把他的手按下去。

 

“不要算了,不会有的。”

 

齐铁嘴板着脸另一手去抓花生,准备扔他一脸——让你花生花生儿女双全。

 

好了这篇儿瞎了,翻过去。

 

张启山小心翼翼地掏出锦盒,瞪着眼睛督促齐铁嘴上手。

 

对方像要点二踢脚一样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推着盒盖,轻轻顶开。

 

“佛爷,这是——?”见了锦盒里的物件,齐铁嘴不禁一惊。

 

是一个样子普通的三圈镯子,只是材质罕见,非金非银,齐铁嘴莫名地想起来了那二响环。

 

“你不是惦记我那二响环很久了?”佛爷开门见山。

 

“不敢!”齐铁嘴一个激灵脱口而出。

 

“让你说实话!”

 

“是!但不敢!”

 

佛爷看着是生气了,闭上眼睛,抿着嘴唇,从鼻子狠狠出了一口气。

 

齐铁嘴不知道,佛爷这是气他自己,怎么了就把气氛搞成这个样子,把八爷吓得这个畏畏缩缩的模样,废话都没了,好没意思。

 

“佛爷……?”

 

“从北平回来之后,我把二响环送给了尹小姐,你心里难过了?”

 

“我没——”

 

“要是我觉得你没说实话,跟我兜圈子,这火筷子等着你。”

 

霸道军阀在自家炕上愈发不讲理起来,你看他又要去拿火筷子了。还不如枪毙,给个痛快,断了所有痴心妄想,送走念想。

 

“后来你在我面前一直哈着腰,眼神儿往外瞟,皮笑肉不笑,是不是心里介意那敲一下响两下的镯子。”张大佛爷这不是问话,从表情到语气都是“我都知道”。

 

就不知为什么佛爷非得强调他萌这玩意儿的属性。是会响的问题吗?那是他送给心上人的定情物,这才是问题。

 

“是,佛爷。老八惦记那世间无二的宝物。您坐着,我帮您拿火筷子。”齐铁嘴翻身就要下炕。

 

张启山一巴掌杵着脸把他推回去了。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个。”张启山指着矮桌上放得安稳的镯子,手离着足有二尺远,摆明了就是不想碰。

 

“是个宝物,佛爷好眼力,恭喜贺喜。”齐铁嘴盯着炕桌下佛爷的白袜子说。

 

“不要闹,让你看你就看。”张启山软了脾气,小心翼翼地把锦盒推近到齐铁嘴眼前,又托着他的下巴抬起头来,让他看。

 

“虽然这东西的好,不是能看出来的。”

 

齐铁嘴在确定自己火儿已经到嗓子眼儿之前一手抓了一把瓜子。不行,死就死了,他要糊这人一脸,告诉他长沙九门的齐八爷也不是个弱智,能由着你这么戏耍,你个哈宝张大鼎。

 

练武的当然更眼疾手快一些,一下握住了那只手,那只手狠狠压在瓜子上。瓜子喊了一声“真他妈疼!”

 

没人听见咯。

 

“嘿我说佛爷!您要埋汰我齐老八就直说!甭这儿一句接一句的——”

 

这个炕,有法力,能让任何人迅速掌握东北方言。

 

如果当时不是两人都处在一种心绪极端紧绷的状态下,应该是会腾出脑子想一下这件事情的。

 

“那个敲一下不过两响,这个碰一下,”佛爷知道人急了,也放了准备了好久的套路,另一只手放在锦盒旁边急忙说——他就是不碰那镯子,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他顿了两次,两个八。

 

“六十四响。”

 

能响出一副卦啊——齐铁嘴恍然大悟。

 

“此物是我年少时经过一破落道观时,老道士所赠。”

 

齐铁嘴来了兴致。

 

“那老道可是看出佛爷命格不凡,当是这宝物的主人?日后能相助成大事?”

 

“那倒不是,我觉得主要还是他留着没用。”张启山实话实说。

 

“愿用这镯子换一身貂穿,毕竟冬天的山上很冷。”

 

这是什么没溜儿的老道……道士穿貂……齐铁嘴嘴角抽搐,觉得可能佛爷遇见的都不一定是真道士。不过看来佛爷还是喜欢穿貂,当日在新月饭店冒充彭三鞭,蹑手蹑脚盗灵药连皮帽子都不脱,怕是有一丝内心的眷恋。

 

“那真是……奇遇啊……可这么多年也不见您拿出来,给大家长长眼啊?”那你今天又拿出来干嘛呢?这也不是“今日宝剑要出鞘”的格调啊。

 

“因为我早就认定,这玩意儿要送给你。”眼下这个局势要是还不送,怕是咱俩之间要憋死一个——张启山把这句话咽了,抬起袖子擦擦汗。

 

哟~~~~哟哟哦哟哟哟……齐铁嘴一边心里暗喜着又忍不住鄙视地眼睛都眯起来了啧啧啧啧你看看你看看,您这表情坚毅,嘴上可尽是嫌弃啊,“这玩意儿”……

 

“碰一下,八八六十四响,声声调调不同,无穷奥妙。”张启山握了握手中齐铁嘴的手,一顿,接着说:

 

“不就和你一样,话很多,不带重复,有时候还很有道理。”

 

“佛爷……”

 

“——而且真正世间独一无二,在我心中更是——你说。”

 

“我齐老八平日里忌血光……但今天若情况到了,我还是能舍得一身剐,卖卖力气,给您算出一脸血。我兜儿里还有一把铁蚕豆。”

 

 

本来有点儿起飞的心情又立刻落到谷底,齐铁嘴已经没了耐心,咬牙切齿。张大佛爷平时没有这么迂回,如今婉转起来让人实在招架不住,他现在有点儿体会到那些觉得自己话太多的人的烦了。

 

“闭嘴,听我说完。”佛爷一指抵住他的嘴。

 

“我是说过那二响环是要送给钟情之人,可规矩都是我定的,人也得是我喜欢的,不然那也就是个稀罕点儿的镯子。”

 

“……所以?”齐铁嘴耳朵一动,隐隐觉得这话头儿起的似是要合了自己心意,心喜心跳可心又不太敢信,忍不住脸红又怕是自作多情,一时间表情有点儿控制不住,只能低头。

 

后世人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这一下就得了六十四响,够张扬。

 

张启山只当他这是害羞,很好,路子开始对了,他终于定了心。你害羞我也紧张,要不是现在坐炕上可能话都说不利落了。

 

现在俩人都是四脖子汗流,后背都湿了,屁股下面像有火烧,不光是这告白的场面太歪,主要是张副官在外边儿一直兢兢业业地不停添薪加柴。

 

“这六十四响的不知什么镯子,现在送给我张启山倾心之人。”

 

佛爷说着又握紧了那一直没放开的手,对面“嘶——的一声”,齐铁嘴手下的瓜子疼得骂了街。

 

“你,收还是不收?”

 

齐铁嘴一抬眼睛就看佛爷的脸忽然就近了,眼看着要鼻尖贴鼻尖,一下子都不敢呼吸了,脑子发蒙,想不起来早起自己吃没吃蒜。

 

“……”

 

“你不要,我拿回去把貂换回来。”佛爷说着要把锦盒合上。

 

“收收收!这宝物老八收了!谢佛爷!”齐铁嘴一个激灵扑上去,用胸口盖住了锦盒,怕被这喜怒无常的军阀把东西收了回去。

 

“这不是宝物,这是定情的信物。”张启山挑起眉毛,慢条斯理地纠正他。

 

齐铁嘴现在是心里乐开了花,虽然还有很多细节没想清楚,但总之先开心一下。为了含蓄地表达自己的欣喜,他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大花被窝。

 

“噗呋呋呋呼呼呼呼哈哈哈哈哈——”

 

齐半仙这也是笑得要现了原形。

 

“被子是新做的,你看看喜欢不,合心以后就用这床了。”

 

那宝蓝鹅黄的果然不是水鸭。

 

直起来身子,齐铁嘴忍不住伸手要去玩那镯子,佛爷眼疾手快,把他另一只手也按住了。

 

佛爷手心也烫,全是汗,不知是紧张的还是单纯热的要虚脱。

 

“别碰。”

 

“等我不在你再随便听响。这东西一响起来没人停的住,烦的人头疼。”

 

张大佛爷说这话都心有余悸,显然是以前被烦的够呛。

 

齐铁嘴也不追话,只是低头窃笑,虎牙后面的槽牙都要出来了。

 

今儿果然是大喜。他趁佛爷没注意,抽出手来伸指一弹。

 

“铛铛当~~铛铛铛滴铛滴铛~”

 

佛爷抄起身边的被窝就往桌上捂。

 

 

 

然后他们果然一起盖那床大花被了。

 

一场异常热烈的炕戏。

 

佛爷忘了让副官在外边儿把火炕停了,不过还好没热晕过去。

 

满身大汗不说,还热伤风了三天。

 

挂鼻涕又算得了什么呢?齐铁嘴日前心中那九尺寒冰都消融了,这就够了。

 

 

 

 

两日后齐铁嘴招呼伙计推来一辆小板车,进到张府前院,就差人把佛爷叫出来。

 

“这作的什么妖。”

 

佛爷穿着军装,背着手儿看齐铁嘴笑嘻嘻地一掀小推车上的盖布,露出下面盘成一大片火红的零碎儿。张启山乍一看以为是今年新收的辣子。

 

 

“佛爷,这季节这东西可不好找啊。不过幸好,我一个客人是做这个的。”齐铁嘴得意洋洋地指着那一车的火红,一拍手,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一千——八百响。”

 

他送还给张大佛爷,一挂鞭。

 

“你我九门一八相配,彩头是不是特别好?”

 

佛爷抬手就呼了他后脑一个巴掌,抽着嘴角伸手掏枪。齐铁嘴也不拦,只是笑着朝旁边的兵招呼“都躲远点躲远点!”

 

“磅!”一声枪响。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车的爆竹炸开了花。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齐铁嘴攥着手里揪下来的那一颗炮竹,看这漫天炸开的硝烟和红屑,躲在佛爷身后笑得爽朗。

 

一千七百九十九响。

 

声声烦。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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